035回門（四） (38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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問道：“打攪一下，請問你們見過一個比我矮一點，身材有點偏胖，穿一身寶藍色對襟褙子年約四十多歲的婦人嗎？”
陶鯉鬧不明白，這也是賣包子的店，娘子來不買包子反倒問店裏人有沒有見過李梅花？實在是太奇怪了。
227暗箭難防（二）
這間包子鋪很小，還不到傻瓜包子鋪一半大，擺放著兩張八仙桌和八條紅漆剝落的長凳，後有一塊粗布當簾子，隱約可見後面是竈間。如此狹小逼仄又顯舊的鋪子，再加上男女主人滿面愁容，叫李青青忍不住退避三舍，但她還是硬著頭皮問了。
兩人不耐煩地擺擺手，丟下一句沒見過，李青青和陶鯉失望地退出來。
沿著一排鋪子的屋檐下走著，天色陰暗，春雨要下未下，有點悶熱。
陶鯉問：“娘子，剛才那兩人好像很不開心。”
“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，許是生意不好，許是家中有變故，許是沒生出兒子，總之，世上人各有各的煩惱，咱們也管不了那麽多。眼下，娘不見了，還是先找到娘要緊。”
走了近半裏路，又碰見一家包子鋪。這家包子鋪叫胡大胖包子鋪，店面幾乎跟傻瓜包子鋪一樣大，這個時辰有些人餓了，會買幾個包子當零嘴吃墊墊肚子。是以，胡大胖包子鋪前擺了蒸籠，一胖男人和兩個稍微年輕點的女子正在售賣包子。
“新鮮肉包子……”
“姑娘，買包子不？三文錢一個，大肉包子！”
胖男人穿著露出雙臂的衣裳，肥頭大耳的樣子，看起來是富得流油的有錢人。他熱情地招待李青青，說了一大通包子的有點，甚至還拋出一句“我胡大胖家做的包子，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包子”。
李青青本不打算買包子，一聽吹得如此不著邊際，便道：“來四個包子。能不能抹個零，十文錢？”
胡大胖道：“姑娘，瞧您長得這麽好看，怎麽還計較兩文錢呢？”
“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，你要不願意抹零，就拿兩個包子吧。”
“成成成，姑娘，看你長得好看，我才給你抹零。其他人，可沒這個好命。這回吃了我胡大胖做的包子，下一回你多光顧，還給你抹零。”
李青青給了十文錢，胡大胖給她四個包子，真可謂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。
包子拿到手後，她問：“我能問你們一件事嗎？”
“啥事？這縣裏還沒有我胡大胖不知道的事呢！”
吹牛一流的胡大胖，有點讓李青青反感，但她還是用言語描繪了李梅花的形象，問三人有沒有看到李梅花經過。
三人立即變了臉色。
略會察言觀色的李青青，覺得事情不妙，忙問：“難道你們真看見我婆婆了？”
胡大胖冷哼一聲，交代另外兩個女人好生賣包子後才往前走幾步，沖著李青青道：“哼，原來她是你的婆婆！真是冤家路窄！”
李青青明知故問，“胡大胖，我與你素昧平生，怎地成了冤家路窄？”
“你自己好生想想！”
“胡大胖，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，何時結過怨仇？委實是從來沒有過！”
之前笑臉迎人還獻殷勤的胡大胖，已撕下虛偽的面具，露出猙獰的獠牙。“你想救你婆婆？”
“那當然。”
“想救你婆婆倒也簡單，把傻瓜包子鋪關了，你婆婆自會回家，對我們來說也是萬事大吉。否則，你便等著給她收屍吧！”
把傻瓜包子鋪關掉！怎麽可能！那是她和陶鯉用心血澆灌的鋪子，以後兩人還指望著靠包子鋪發家致富，一旦關掉鋪子，想東山再起就難了。更何況，她本就不是輕易被打倒的人，她不信這些人敢草菅人命！
還有，什麽叫對我們也萬事大吉？我們？
胡大胖勾結了一夥人對付傻瓜包子鋪？
一下子得了這麽多線索，下一步該怎麽辦？
就在那一瞬間，陶鯉一拳打中胡大胖的鼻梁，頓時鼻血直流。
“打人了！打人了！快來人啊！”
賣包子的兩個女人鬼哭狼嚎，跑上前來給胡大胖止鼻血。
陶鯉咋打人了？不過那一下打的真爽，李青青恨不得給陶鯉加油助威，左勾拳右勾拳附送一個旋風掃腿，把胡大胖打的滿嘴找牙才好！
然而，這裏是胡大胖的地盤，不宜戀戰！李青青輕聲道：“夫君，你打得真及時。對方人多，咱們快跑。”
“不跑，娘子，我打得過他。”
陶鯉挺直脊背，八尺大漢就跟一堵墻似的，胡大胖像個圓球似的，只到陶鯉胳肢窩，別說一個胡大胖，就是三個胡大胖，陶鯉也不帶怕的。
“要死了要死了，這鼻血止不住地往下流，要鬧出人命了。”
“是啊，這麽多鼻血，要是流完了可不死翹翹了！”
兩個女人一驚一乍，對胡大胖流鼻血緊張的神情表明她們是妻妾。
胡大胖一聽就火冒三丈，“你這兩個臭婆娘，說什麽混帳話！我胡大胖皮糙肉厚，流點血咋了！別說這喪氣話，都給我滾一邊去！”
兩個女人忙不疊地跑開，還是被胡大胖踢中，雙雙摔倒在地。
如此暴戾的胡大胖竟然能享齊人之福，真是見鬼了！
胡大胖沖著陶鯉嘶吼道：“你這混球，竟敢打我？你知道我是誰嗎？我胡大胖，連縣太爺都給我幾分薄面！我告訴你，你攤上大事了。我不把你搞得妻離子散，家破人亡，我就不姓胡！”
陶鯉哪會回嘴？
李青青張嘴罵道： “你個姓胡的死胖子，除了吹牛還會什麽？滿嘴胡言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德行，惡心！我夫君打得好打得妙，打得呱呱叫！”
“長得這麽好看嘴巴咋忿地刁鉆？剛才真不該給你抹零！”
“你胡大胖還在意兩文錢啊？你要兩文錢是不是？我給你！”
李青青甩出兩文錢，正好擊中胡大胖油膩的左右臉，然後兩枚銅板咣當地掉在地上。
漸漸聚齊來看熱鬧的路人們，哄堂大笑。
因兩文錢被當眾羞辱，胡大胖氣炸了，伸手指著李青青道：“別以為長得好看就可以為所欲為！我胡大胖慣常憐香惜玉，但也不能被你欺負過頭了！”
“夫君，這個死胖子占我便宜！你還不幫我打他？”
這一回，胡大胖有所防備，左右手擺出太極拳姿勢。
陶鯉能順利打到他嗎？
忽而，陶鯉擡腿轉了半圈，姿勢太瀟灑！不僅打掉了胡大胖的一雙手，還一腳踢在了他的臉上，一個大號鞋印子赫然出現在胡胖子臉上！
李青青開心極了，“胡大胖，我教你一個人生道理：長得好看真的可以為所欲為。”
228暗箭難防（三）
雖則陶鯉高大又能打，胡大胖和兩個婦人都是孬種，沒什麽好怕的。但李青青心知胡大胖有幫兇，一旦他的幫手來了，陶鯉和李青青夫婦二人不僅沒救出李梅花，怕是還要把自己搭進去。
此地不宜久留。
臨走前，李青青放狠話道：“這一次，算你福大命大，暫留你一條狗命，下一回你再敢弄出什麽幺蛾子來，定把你揍成胡太胖！”
胡太胖三個字太形象，又引得眾人捧腹大笑。
“夫君，咱們走。”
李青青和陶鯉邁開步子走了兩步。
胡大胖滾地撒潑，“有人光天化日恃武力行兇，把我打殘了啊！不能再做包子了！我上有八十歲老母，下有三歲小兒，又有兩個不懂事的婆娘要養著。我一人被打了，全家人就要餓死了。有沒有人幫幫我？”
李青青轉身一看，胡大胖堂堂一個男人竟倒在地上來一場潑婦罵街！
李青青氣得頭頂冒煙，“胡大胖，是你挾持我婆婆在先，我夫君打你在後！我們先禮後兵，並無錯。如若你不服，咱們便去衙門請青天大老爺斷一斷！”
“我啥時候挾持你婆婆了？你婆婆是誰啊？我壓根不認識。”
胡大胖出爾反爾，跟他講道理壓根沒用，去衙門告狀是不二選擇。畢竟，以暴制暴不是好辦法，只會鬧得兩敗俱傷。
恰巧陶家人來了。
“爹，這胡大胖說他曉得娘在哪裏，但要咱們把包子鋪關了，娘才會回來。”
“包子鋪搭進去那麽多錢，一旦關掉，所有花出去的銀子就是打水漂了。”陶金意識到李梅花之所以失蹤，純屬巧合，換做是任何一個陶家人在傻瓜包子鋪，這些黑心商人看見了都會把那人擄走，以此要挾傻瓜包子鋪倒閉！他也曾想過做包子搶了別人的生意，可能會有些人暗中使下作手段陷害傻瓜包子鋪，沒想到，傻瓜包子鋪開張不足半個月，便有人眼紅！做包子，憑本事掙錢，絕不能輕易屈服！
胡大胖從地上爬起來，奈何人太胖，滿身肥肉似胖豬一樣，費了老大勁才爬起來。“原來你們是一夥人，怎麽著，仗著人多示眾想欺負我胡大胖？”
陶金鎮定地回道：“誰也沒想欺負你，你把我婆娘交出來，咱們就井水不犯河水，各走各的道。”
胡大胖對此嗤之以鼻，“你婆娘自己不看好，來找我要做什麽？我胡大胖又不做皮肉生意，找我要女人，門都沒有！”
“既然你說我婆娘不在，那麻煩讓我去鋪子裏找一圈，真要是沒人，絕不再打擾。”
“憑什麽讓你們進去找？萬一被你們竊取了做包子的配方，豈不是要絕了我胡大胖的財路？想進去找人，沒門！”
陶鱔聽不過耳，放兩句狠話，道：“好你個胡大胖，仗著滿身肥肉耍什麽橫？信不信打死你？”
胡大胖回道：“人命關天，你要是弄死我了，你們家就等著家破人亡吧！”
胡大胖破罐破摔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，如果陶家人也像他一樣涎皮賴臉的扯皮，跟潑皮無賴又有什麽區別？
陶金問：“胡大胖，那你想怎麽樣？”
“我開出三個條件，你們若是答應，你婆娘自會回去，否則，咱們便對簿公堂！也不怕你們嫉妒，我小舅子在縣衙當捕快，事情鬧大，你們會傷得很慘。”
《增廣賢文》裏有一句話叫：自古衙門八字開，有理無錢莫進來。大多數衙門，官商勾結，上頭那些昏官不分青紅皂白只認錢！像陶家這些良民去了衙門，能得什麽好果子吃？
李青青氣憤地質問道：“胡大胖，你一個男人，一刻前只說一個條件，這會兒倒變成三個條件了。合著你上嘴皮和下嘴皮一開一合，就跟放屁似的？真是易反易覆小人心！”
“好你個賊女人，竟敢罵我是小人？我就要坐地起價，開三個條件！你們若是不答應，那就滾遠點，等著給賊婆娘收屍！”
胡大胖不以言而無信為恥，反倒一副吃定陶家人的模樣，實在是讓人看了咬牙切齒。
陶金沈著應對，問：“哪三個條件？”
“一，把傻瓜包子鋪關了，以後再也不許開了；二，你們這一大家子人，所有人都得從我的胯下鉆過去；至於最後一條，當然是把最漂亮的這個小娘子留下伺候本大爺！”
關掉傻瓜包子鋪已是過分要求，還要陶家人挨個從他胯下爬過去，陶家人憑什麽受胯下之辱？最後那一條，直接讓李青青氣的火冒三丈，“我伺候你大爺！”
“敢欺負我娘子，找死！”
陶鯉似是關公附體，因激動整個人臉色發紅，他腳勁極大，擡腿間地上黃土揚起，只聽見胡大胖一聲接一聲的哎喲聲和拳拳打到肉的響聲！
還沒一會兒工夫，胡大胖那雜碎已趴在地上口吐鮮血！
萬萬沒想到，陶鯉從未習武卻能護李青青周全！
早先被胡大胖踢開的兩個婆娘爬上前來扶著胡大胖。她們不僅大驚小怪，胡咧咧地罵人，還請熟人去找在衙門當捕快的親人。
陶鯉把胡大胖打的鼻青臉腫似豬八戒，看她們繪聲繪色請熟人帶信，很可能她們真跟縣衙捕快有關系。
李青青心知不好，惹上事了。
但此次是對方欺負到她頭上來，為了傻瓜包子鋪，為了李梅花，她決不退縮！
“你們才認識一個區區捕快而已，那你們知道我的靠山是誰？”就許胡大胖吹牛，李青青也要吹牛！甭管是真是假，氣勢上不能輸，叫對方忌憚三分才是！
其中一婆娘罵道：“你有個狗屁的靠山！”
“你放肆！竟敢不把知府大人放在眼裏，信不信我告訴知府大人，讓他派人痛打你五十大板？”
那婆娘縮縮頭，不敢再說話。
“知府大人？既然你有那麽大的靠山，你包子鋪開業咋不見知府大人來捧場？再說了，知府大人學富五車，最討厭你們這些沒文化的刁民！”
胡大胖攢著一口氣，一下子把這些話說完後，捂著臉疼得呲牙咧嘴。
不成想，胡大胖吹牛竟也有點切實際！他真有個小舅子在縣衙當捕快！
229天降橫禍（一）
萬萬沒想到，天有不測風雲，人有旦夕禍福，天降橫禍在李青青和陶鯉身上了。
兩人被縣衙捕快給抓了，被關在同一間牢房裏。
監牢，她總覺得是作奸犯科十惡不赦的犯人才會進去的地方，像她和陶鯉踏踏實實過日子，靠一雙手勤勞致富，從不投機取巧，又不做偷雞摸狗的事，豈會有陷入牢獄之災的一天？
縣衙的牢房就像一個個特大型鐵制鳥籠組成的，暗無天地，雖然屋頂較高，但黑漆漆的顯得特別壓抑，叫人喘不過氣來。監獄不見天日，兩人還能忍受，可這間牢房內就一堆幹草，上面丟著一床黑乎乎的被褥，不知多少身體和靈魂都骯臟的人蓋過這床被褥，反正兩人寧願穿衣坐著打盹也不願躺下。另外還有巴掌大的老鼠、叫不出名字的各種蟲、密密麻麻的螞蟻等，跟兩人同享這間監牢。
本以為能吃飽穿暖兩人接下來靠包子鋪致富，能早日擺脫苦海，可是，老天爺給他們開了這麽大的玩笑！
進了監牢，那是一輩子都抹不去的汙點！日後，兩人有了孩子，萬一有口無遮攔的大人逗孩子說“你父母曾到牢房一游”，孩子好奇，他倆該如何解釋？
一夜沒睡的李青青和陶鯉，頭發散亂，臉上臟兮兮的，雙眼無神，都憔悴了不少。
李青青看著由一根根鐵棍制成的牢房，插翅難逃。她嘆道：“夫君，你說咱們怎麽淪落到了跟罪大惡極的犯人一起呆在牢房裏的地步？”
陶鯉搖頭，回道：“娘子，我也不知道。”
李青青分析給他聽，“夫君，你不該打胡大胖。胡大胖的小舅子是縣衙捕快。你想啊，你把人姐夫給打了，人家能不記恨咱們嗎？我就是擔心娘還不知身在何處，咱們又身陷囹圄，家裏人怕是要急死了。還有，官大一級壓死人，縣衙捕快跟縣太爺熟悉，定聽他的而不聽我們的話。接下來，咱們怕是有得受。”
“娘子，胡大胖很壞，我打他沒錯。”
“夫君，咱們都是大人，有什麽事情解不開的不能靠拳頭解決。這不，咱們也給搭進來了？”
陶鯉滿以為李青青會表揚他做得好，畢竟他把胡大胖給狠狠地教訓了一頓。他手都打疼了，挺委屈的，“娘子，你不讓我打胡大胖？”
一回想到胡大胖仗勢欺人的神情，她就氣不打一處來，義憤填膺地回道：“夫君，胡大胖欺人太甚，想要咱們關掉包子鋪，還想讓咱家人從他胯下爬過去，甚至還提出要我當他的小妾，你打他，我當然讚成！就他那種混蛋，死不足惜！”
“娘子，你說我打得好，又說我不該打胡大胖，我不明白。”
陶鯉委實是被李青青給說得暈頭轉向，他已搞不明白打胡大胖是對是錯，總之，再給他一次機會，他還是會把胡大胖打的滿地找牙！他的女人——李青青，絕不容許任何人覬覦，更不可能給別的男人機會玷汙她！他要守護好自己的女人，絕不叫她吃虧！
“夫君，有句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。你看咱們買包子的時候，胡大胖對咱們嬉皮笑臉的，還同意我少給兩文錢呢！啊呸，我咋從他那種渾球手裏買包子？他掙了咱們的錢啊！我真是悔不當初，當時就該把他的包子鋪給砸了！咱們賣不成包子，他也別想掙錢！”
李青青悔之不及，又接上說道：“夫君，咱們還是太善良了。如果有胡大胖一半心狠，既知道沒法脫身，索性把事情鬧大。胡大胖不是好東西，他那兩個婆娘也不是什麽好東西，索性該把她倆也一並揍了！等她們滿嘴吐血的時候，哪還有空差人送信給衙門裏的熟人？哎，當時就該這麽辦！”
“娘子，男人不能打女人。”一直以來，陶鯉都遵守這個原則，哪怕原先村裏有些婦人說很多過火的話，他也沒動手過。若是換作其他暴躁男人，只怕早就不分男女一頓揍了。
“夫君，你守這個規矩很好，但是有些黑心不分男女，都能打。”李青青也不是想教壞陶鯉，實在是人心覆雜，不得不防。
“下一回，娘子你讓我打誰我就打誰！”
下一回？李青青可不想再經歷這麽驚心動魄的事情了，她陷入了沈默。
過了一會兒，陶鯉問：“娘子，現在是什麽時辰？”
從進入牢房至今，僅僅吃過一頓飯而已，她和陶鯉背靠背打盹，估摸著可能天亮了，但她也沒有十成把握猜中到底是什麽時辰。“這裏從早到晚都點著火盆，又不見光，也聽不到雞鳴狗叫，鬼都猜不出來是什麽時辰。
“娘子，我沒做包子，你沒去書院煮飯，咋辦？”
李青青差點把去正修書院煮飯給忘了！她和陶鯉被鎖在囚房內，根本就是束手無策。
“夫君，我有點想哭。”
陶鯉將她摟在懷中，輕撫她的黑發，“娘子，別怕，有我在。”
“夫君，我倒沒怕什麽。世上有王法，咱們一定能安然無恙地走出監牢。只是咱們的包子鋪暫時不能賣包子，要是有些食客去買，豈不是叫他們吃閉門羹？眼下，咱們還不知道幾時才能出去，要是耗上十天半個月，只怕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食客們又散光了。還有啊，正修書院待我不薄，從去年七月半後開始當廚娘至今，我沒無故離開過一天，咱們被捕事發突然，壓根沒想到叫爹送信給鄭管事，讓他趕緊找個廚娘給書院的學生和夫子們做飯！都說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，我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走了惹惱鄭管事啊。”
陶鯉非常焦慮，又想不出好辦法，只得求教道：“娘子，那咋辦？”
“要是咱們像孫悟空一樣，能縮小變成一個蒼蠅或蚊子就好了。”
“娘子，人可以變小嗎？”
“孫悟空很厲害，他可以。聽說有些人學過縮骨功，也能縮小。但咱們骨頭都硬了，哪有那麽容易。”
陶鯉總算懂了進來容易出去難，“娘子，咱們什麽時候才能出去？我不喜歡這裏。”
沒人會喜歡呆在監牢裏，李青青非常討厭跟老鼠作伴的日子，可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正大光明走出這無邊的黑暗。
230天降橫禍（二）
鐵門被打開撞擊到什麽地方，發出刺耳的響聲。衙役們走動著，腰間的鑰匙撞得叮當響，似乎在提醒整個牢房裏的犯人們：有事要發生了。
“醒了醒了，吃飯了！”
聽到衙役一次次重覆這句話，對處於等待中的李青青和陶鯉來說，簡直是一種折磨。
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，得按住肚子才能不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。陶鯉更是聞到飯菜的香味直流口水，兩人實在是太餓了。
終於，一個衙役捧著飯菜，另一個衙役打開了門。
待飯菜放下，旺盛的食欲瞬間消失了。兩個黃色饅頭，一碗飄著幾片菜葉沒有半點油腥的菜湯，兩個小碗裏皆盛著小半碗飯，飯粒顏色並不白，一眼就看出是陳年稻谷煮出的飯。陳年稻谷煮飯並不難吃，可碗裏六粒黑色老鼠屎壞了兩碗飯！
沒有合適的下飯菜，飯又夾有老鼠屎，饅頭硬梆梆的，不知放了多久。這哪是人吃的東西？
李青青憤慨地吼道：“你們就給我們吃這樣的東西？豬食都不如！”
一衙役不屑一顧，諷刺道：“你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，還窮講究什麽？你要是想吃好的，就該懂點事孝敬咱們這些累死累活的兄弟們。否則，就乖點兒。你若是惹惱了我們，下一頓豬食都沒得吃！”
孝敬二字，指明了是要花銀子打點。
李青青和陶鯉進監牢，本就屬於無妄之災，若是再多花銀子，豈不是助長這些人剝削犯人和犯人家屬的風氣？
李青青滿腔憤怒化為一句話：“你們這些蛀蟲！”
“哼，沒錢的窮鬼，咋呼什麽？”
“別說了，咱們走。”
兩衙役走出監牢，並鎖上了門。
陶鯉死死地盯著他們手中的鑰匙，一衙役察覺，罵道：“看什麽看？大爺我這有鑰匙，你求我我也不給你開門。”
陶鯉不知怎麽回答好，只得看向李青青。
李青青代替陶鯉回道：“你們這些狗仗人勢的蛀蟲，誰會求你們？”
“你還是省點力氣吧，晚點有你好受的。”
兩衙役壓根不把李青青和陶鯉放在眼裏，立馬便開始談怡紅院哪個姑娘身嬌體柔。
雖罵了兩個衙役，但李青青一點也不覺得解氣，跟那些人說話就是對牛彈琴。她有骨氣，卻硬氣不起來，就該多帶點銀子在身上，甩兩錠銀子在他們臉上，把他們臉砸腫了才好！
清湯寡水的菜湯，面粉不好又不是新蒸的饅頭，兩碗夾雜著老鼠屎的飯，真叫人難以下咽。
“娘子，吃飯吧。”
“夫君，這麽差的夥食，叫我咋吃啊？單說這飯，老鼠屎都有六粒！老鼠吃過這些米啊，我可吃不下。”
“可是不吃的話，就沒得吃了。”
陶鯉說了大實話，她無法反駁。
“夫君，咱們怎麽這麽慘？”
“娘子，我也不知道。”
兩人望著放在地上的一碗菜湯和兩碗飯上堆著兩個饅頭，沒有半點食欲。
旁邊牢房一年邁的老人自在地咀嚼著飯，還評價道：“今兒個飯有點硬，老鼠屎也沒煮軟，不大好吃。”
飯硬還能說得過去，老鼠屎沒煮軟？老人怎知老鼠屎軟不軟？莫非老人連老鼠屎都吃？
牢房都是相連的，中間就隔著一道鐵制攔網，若是熟識的人，擊個掌甚至擁抱都能輕松辦到。
李青青起身，看著那兩鬢皆白的老人吃得津津有味，便問：“老伯，您高壽啊？”
“六十多歲了。”
“您都這麽大年紀了，也不吃點好的？您咋進了牢房？”
“我啊，本本分分的一平民，只得了兩塊好地，不想被霸王瞧上，非要強占我的良田。那我可不同意，全家的口糧就指著那兩塊好田。結果呢？他就把我給弄到牢房裏來了。”
原來這老人也是飛來橫禍才坐牢的。
李青青細想，如今這社會，窮人哪有說話的權利？富人指鹿為馬，翻雲覆雨，禍害百姓，那不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嗎？
那老人嚼完嘴裏一口飯，又道：“姑娘啊，你跟你男人別嫌這飯不好吃，好歹能填飽肚子。看你們是齊整人，進來只怕也有冤情。你們啊，可得將就著吃，不然沒有力氣跟上面的人抗衡，一上公堂就暈了，那被人強按著簽字畫押後想翻供就難了。”
那不就是變相屈打成招嗎？
李青青讚成老人的說法，“老伯，您真是明白人。敢問老伯貴姓？”
“姓洪。”
“洪老伯，您可要保重身體，總有走出去的時候。”
“我一大把年紀了，在這裏混吃混喝過日子，也省得兒女多負擔我一個人的夥食。倒是你們，看著忒年輕了，可不能困在這裏，那一輩子就毀了。”
“洪老伯說的是，您趁熱吃飯，咱們晚點再聊。”
李青青和陶鯉重新看待這比豬食還差的夥食，正如洪老伯所言，不吃哪有力氣跟惡勢力抗衡？民以食為天，吃是大破天的事。
“夫君，咱們吃掉這些東西。”
“好，娘子，咱們一起吃。”
李青青細心地挑出兩碗飯中所有的老鼠屎，沒筷子，也不想用那些幹草，一手掐一點饅頭蘸一點點菜湯，另一手抓飯吃。
如此狼狽的吃相，還好沒有熟人看見，李青青鼻子發酸，她和陶鯉正奔在發家致富的路上，再過一年就有好日子過，怎地會翻這麽個大跟頭？雖然悲痛，卻不能自暴自棄。
拜胡大胖所賜，她和陶鯉有牢獄之災，兩人必須擰成一股繩，想盡辦法走出去！出去後再整垮胡大胖！叫胡大胖知道什麽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！
考慮完短期計劃，她鬥志昂揚，將剩下的半碗飯推到陶鯉面前，“夫君，你是男人，飯量大，多吃點。還有半個饅頭，你也吃了。”
“娘子，你才吃了那麽一點點，會餓的。”
“我飯量小，哪有那麽容易餓？我讓你吃你就吃，說不定有你出力打人的時候！吃飽裏才有力氣打人！”
“好，娘子，我吃。”
陶鯉囫圇吞棗地吃這些粗糙的食物。
“夫君，等咱們出去後，我一定給你做一桌好吃的，雞鴨魚肉樣樣齊全。”
“好啊，娘子，那咱們什麽時候出去？”
231刑具（一）
何時才能出去？
陶鯉一遍遍地詢問，李青青卻只能沈默以對。
監牢非賞景之地，進來容易出去比登天還難。不花大價錢上下打點，誰知得等到什麽時候？
她不是沒有辦法，只要發念去百寶園裏采摘人參、靈芝等珍稀藥材，每個獄卒都送一些，何愁他們不好好伺候她和陶鯉？但獄卒們就像吸血的螞蝗，她暗送禮便是助長他們貪汙的風氣！那可不行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她小腹癟癟的，提醒她該再次進食了，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獄卒送飯來吃。
“夫君，你餓了嗎？”
陶鯉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，他點點頭。
李青青站起來，搖晃著鐵桿，東張西望自言自語道：“怎麽還不見送飯來？”
旁邊監牢的洪老伯聽見，回話道：“姑娘，在這裏一天吃兩頓。下一頓飯啊，還得多等兩個時辰。”
“還要再等兩個時辰？洪老伯，那獄卒們送飯都是什麽時辰？”
“巳時一頓，酉時一頓。”
巳時不早不晚，這一頓飯算早飯還是午飯？酉時倒是吃晚飯的時候，可還要等那麽久，人都要餓的兩眼發昏了！
李青青憤怒地說道：“我們一直是一天吃三頓飯，一頓不吃餓得慌！在這裏只有兩頓飯吃，飯菜還那麽差，這真不是人過的日子！”
洪老伯回道：“那又有什麽辦法呢？淪落到這個地步，只能聽天由命了。”
“聽天由命？不，我絕不認命！洪老伯，你也不要認命，咱們都是遵守律法按時交賦稅的平民，壓根沒做任何壞事，不該承受這些本不屬於我們的痛苦！”
“當初啊，我也這麽想著，我咆哮，我罵天罵地，可又能怎麽樣？這社會可怕著呢，有權有勢又有錢的人就是咱祖宗，不得不服啊。”
洪老伯在這裏呆得太久，不僅腸胃習慣一日兩頓冷饅頭、帶老鼠屎的飯等，而且也徹底向設計陷害他送他進監獄的那個壞人屈服了。沒有了反抗之心，在監獄裏度日如年，簡直是生不如死。那是洪老伯的選擇，李青青和陶鯉絕不會向胡大胖低頭！兩人一定很快便會離開這裏。
忽聽腳步聲和鑰匙撞擊聲，李青青精神抖擻，等著獄卒來便要求加一頓飯。
不料，兩獄卒竟把她和陶鯉給帶走了。
兩獄卒連拉帶拽，將她和陶鯉套了枷鎖，推推搡搡的。
枷鎖套住李青青的脖頸，雙手也被枷鎖牢牢固定住，她一邊掙紮想甩脫這可惡的枷鎖，一邊罵道：“你們這是幹什麽？帶我們去哪裏？”
“你們知法犯法，當然是帶你們去審問。”
這就審問？李青青毫無準備！“我不去！我還沒準備好！”
“你不去？你當衙門是你家開的？你說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？門都沒有！”
“快走！”
兩獄卒猶如黑白無常似的，將陶鯉和李青青拉扯著往前走。
四人走在中間過道裏，兩側都是鐵制牢房，那些犯人有的閉目養神，也有很多人靠近鐵門，搖晃著鐵門，罵罵咧咧地。
“你們都給老子老實點！”
“再胡咧咧地罵人，小心老子抽死你們！”
兩衙役露出兇惡的嘴臉，那些犯人大部分都老實了，不敢再做聲。
陶鯉很惶恐，“娘子，咱們去哪裏？”
李青青也很怕被惡人用刑，但她不想露怯，便道：“夫君，他們要帶我們去見縣太爺，你別怕，自有縣太爺為我們做主。”
“好，娘子，我不怕。”
李青青滿以為是上公堂，結果兩獄卒把她和陶鯉帶到了一間擺滿各種刑具的暗室！狗頭鍘、半人高的缸裝滿了水、銀晃晃的彎鉤、燒得火紅的炭盆上放著幾塊烙鐵等。其中有一樣最吸引她的目光，用木頭做成驢的形狀，木驢背上豎著一根大拇指粗的尖木樁。聽聞有些奸夫淫婦被人抓住，女犯就要被按住坐木驢，尖木樁就直直地刺進了下身，隨著木驢的走動，那根尖木樁也一伸一縮，直弄得女犯下身鮮血淋漓，痛得撕心裂肺，直至死亡。
沒想到，縣衙裏竟有這麽多讓人聞風喪膽的刑具！
陶鯉雖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麽用處，但此地黑漆漆的，還有一股難以名狀的血腥味，實在是叫人惡心又害怕。“娘子，這是什麽地方？”
“夫君，這是地獄。”
“娘子，聽娘說地獄是惡鬼住的地方，我們死了嗎？”
當然還沒死！但要是被這些酷刑折磨一遍，兩人不死也得殘了。
李青青本能地後退，不敢往裏走，她瞪大雙眼，狠狠地問：“你們想做什麽？對我們濫用私刑？那是犯法的！”
“私刑？這裏可是縣衙大牢，哪裏來的私刑？”
“你們若是乖乖招供，便不用被刑具折磨。可若是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，那就讓你們親身體驗一下什麽叫生不如死。”
兩獄卒恐嚇李青青和陶鯉，那麽多刑具擺滿了這間暗室，叫兩人不得不害怕。
李青青蹲下，以枷鎖卡在鐵門旁，硬是不肯往裏走。她叮囑陶鯉也學她，一定不能進去。
一獄卒譏笑道：“你們真是無知小民！你們以為就這麽賴著不走，你們就能安然無恙？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吧！這裏有幾十種刑具可以讓你們乖乖招供，識相點就趕緊認下罪狀，簽字畫押聽候發落！”
李青青憎惡地瞪著兩獄卒，啐了一口痰在一獄卒腳上，“你們這些卑鄙無恥的小人！根本就是跟胡大胖的小舅子勾結，想屈打成招，嚴刑逼供！胡大胖弄走了我婆婆，又把我和我夫君都弄進了監獄，有罪的人是胡大胖！而不是我們！”
“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刁民！”
“你才是刁民！你們全家都是刁民！”
“好啊，你這臭婆娘，長得有幾分姿色，嘴巴卻如此刁鉆！既然你這麽喜歡說話，本大爺先叫你乖乖閉嘴！”
閉嘴？難道這兩個獄卒要割掉李青青的舌頭？恐懼變成滿腔怒火，她聲嘶力竭地吼道：“你們這群蛀蟲！吸血螞蝗！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？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這兩個混球，不僅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，還要你們家破人亡才行！”
一獄卒從一大缸裏舀了一木盆水。
李青青諷道：“這麽點水，洗臉都不夠！”
“接下來有你哭的時候。”
232刑具（二）
李青青委實是不知道獄卒們木盆裏裝水做什麽，他們不是善茬，放狠話對他們無濟於事，絕對無法喚醒他們的良知。
這兩個獄卒裏會不會有胡大胖的小舅子？就算身為捕快，辦案還得避嫌呢！如果能抓住這個把柄再加以利用，定有一線生機！
李青青趁著他們忙活的時候，吼道：“胡大胖的小舅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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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鯉鬧不明白，這也是賣包子的店，娘子來不買包子反倒問店裏人有沒有見過李梅花？實在是太奇怪了。
227暗箭難防（二）
這間包子鋪很小，還不到傻瓜包子鋪一半大，擺放著兩張八仙桌和八條紅漆剝落的長凳，後有一塊粗布當簾子，隱約可見後面是竈間。如此狹小逼仄又顯舊的鋪子，再加上男女主人滿面愁容，叫李青青忍不住退避三舍，但她還是硬著頭皮問了。
兩人不耐煩地擺擺手，丟下一句沒見過，李青青和陶鯉失望地退出來。
沿著一排鋪子的屋檐下走著，天色陰暗，春雨要下未下，有點悶熱。
陶鯉問：“娘子，剛才那兩人好像很不開心。”
“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，許是生意不好，許是家中有變故，許是沒生出兒子，總之，世上人各有各的煩惱，咱們也管不了那麽多。眼下，娘不見了，還是先找到娘要緊。”
走了近半裏路，又碰見一家包子鋪。這家包子鋪叫胡大胖包子鋪，店面幾乎跟傻瓜包子鋪一樣大，這個時辰有些人餓了，會買幾個包子當零嘴吃墊墊肚子。是以，胡大胖包子鋪前擺了蒸籠，一胖男人和兩個稍微年輕點的女子正在售賣包子。
“新鮮肉包子……”
“姑娘，買包子不？三文錢一個，大肉包子！”
胖男人穿著露出雙臂的衣裳，肥頭大耳的樣子，看起來是富得流油的有錢人。他熱情地招待李青青，說了一大通包子的有點，甚至還拋出一句“我胡大胖家做的包子，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包子”。
李青青本不打算買包子，一聽吹得如此不著邊際，便道：“來四個包子。能不能抹個零，十文錢？”
胡大胖道：“姑娘，瞧您長得這麽好看，怎麽還計較兩文錢呢？”
“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，你要不願意抹零，就拿兩個包子吧。”
“成成成，姑娘，看你長得好看，我才給你抹零。其他人，可沒這個好命。這回吃了我胡大胖做的包子，下一回你多光顧，還給你抹零。”
李青青給了十文錢，胡大胖給她四個包子，真可謂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。
包子拿到手後，她問：“我能問你們一件事嗎？”
“啥事？這縣裏還沒有我胡大胖不知道的事呢！”
吹牛一流的胡大胖，有點讓李青青反感，但她還是用言語描繪了李梅花的形象，問三人有沒有看到李梅花經過。
三人立即變了臉色。
略會察言觀色的李青青，覺得事情不妙，忙問：“難道你們真看見我婆婆了？”
胡大胖冷哼一聲，交代另外兩個女人好生賣包子後才往前走幾步，沖著李青青道：“哼，原來她是你的婆婆！真是冤家路窄！”
李青青明知故問，“胡大胖，我與你素昧平生，怎地成了冤家路窄？”
“你自己好生想想！”
“胡大胖，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，何時結過怨仇？委實是從來沒有過！”
之前笑臉迎人還獻殷勤的胡大胖，已撕下虛偽的面具，露出猙獰的獠牙。“你想救你婆婆？”
“那當然。”
“想救你婆婆倒也簡單，把傻瓜包子鋪關了，你婆婆自會回家，對我們來說也是萬事大吉。否則，你便等著給她收屍吧！”
把傻瓜包子鋪關掉！怎麽可能！那是她和陶鯉用心血澆灌的鋪子，以後兩人還指望著靠包子鋪發家致富，一旦關掉鋪子，想東山再起就難了。更何況，她本就不是輕易被打倒的人，她不信這些人敢草菅人命！
還有，什麽叫對我們也萬事大吉？我們？
胡大胖勾結了一夥人對付傻瓜包子鋪？
一下子得了這麽多線索，下一步該怎麽辦？
就在那一瞬間，陶鯉一拳打中胡大胖的鼻梁，頓時鼻血直流。
“打人了！打人了！快來人啊！”
賣包子的兩個女人鬼哭狼嚎，跑上前來給胡大胖止鼻血。
陶鯉咋打人了？不過那一下打的真爽，李青青恨不得給陶鯉加油助威，左勾拳右勾拳附送一個旋風掃腿，把胡大胖打的滿嘴找牙才好！
然而，這裏是胡大胖的地盤，不宜戀戰！李青青輕聲道：“夫君，你打得真及時。對方人多，咱們快跑。”
“不跑，娘子，我打得過他。”
陶鯉挺直脊背，八尺大漢就跟一堵墻似的，胡大胖像個圓球似的，只到陶鯉胳肢窩，別說一個胡大胖，就是三個胡大胖，陶鯉也不帶怕的。
“要死了要死了，這鼻血止不住地往下流，要鬧出人命了。”
“是啊，這麽多鼻血，要是流完了可不死翹翹了！”
兩個女人一驚一乍，對胡大胖流鼻血緊張的神情表明她們是妻妾。
胡大胖一聽就火冒三丈，“你這兩個臭婆娘，說什麽混帳話！我胡大胖皮糙肉厚，流點血咋了！別說這喪氣話，都給我滾一邊去！”
兩個女人忙不疊地跑開，還是被胡大胖踢中，雙雙摔倒在地。
如此暴戾的胡大胖竟然能享齊人之福，真是見鬼了！
胡大胖沖著陶鯉嘶吼道：“你這混球，竟敢打我？你知道我是誰嗎？我胡大胖，連縣太爺都給我幾分薄面！我告訴你，你攤上大事了。我不把你搞得妻離子散，家破人亡，我就不姓胡！”
陶鯉哪會回嘴？
李青青張嘴罵道： “你個姓胡的死胖子，除了吹牛還會什麽？滿嘴胡言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德行，惡心！我夫君打得好打得妙，打得呱呱叫！”
“長得這麽好看嘴巴咋忿地刁鉆？剛才真不該給你抹零！”
“你胡大胖還在意兩文錢啊？你要兩文錢是不是？我給你！”
李青青甩出兩文錢，正好擊中胡大胖油膩的左右臉，然後兩枚銅板咣當地掉在地上。
漸漸聚齊來看熱鬧的路人們，哄堂大笑。
因兩文錢被當眾羞辱，胡大胖氣炸了，伸手指著李青青道：“別以為長得好看就可以為所欲為！我胡大胖慣常憐香惜玉，但也不能被你欺負過頭了！”
“夫君，這個死胖子占我便宜！你還不幫我打他？”
這一回，胡大胖有所防備，左右手擺出太極拳姿勢。
陶鯉能順利打到他嗎？
忽而，陶鯉擡腿轉了半圈，姿勢太瀟灑！不僅打掉了胡大胖的一雙手，還一腳踢在了他的臉上，一個大號鞋印子赫然出現在胡胖子臉上！
李青青開心極了，“胡大胖，我教你一個人生道理：長得好看真的可以為所欲為。”
228暗箭難防（三）
雖則陶鯉高大又能打，胡大胖和兩個婦人都是孬種，沒什麽好怕的。但李青青心知胡大胖有幫兇，一旦他的幫手來了，陶鯉和李青青夫婦二人不僅沒救出李梅花，怕是還要把自己搭進去。
此地不宜久留。
臨走前，李青青放狠話道：“這一次，算你福大命大，暫留你一條狗命，下一回你再敢弄出什麽幺蛾子來，定把你揍成胡太胖！”
胡太胖三個字太形象，又引得眾人捧腹大笑。
“夫君，咱們走。”
李青青和陶鯉邁開步子走了兩步。
胡大胖滾地撒潑，“有人光天化日恃武力行兇，把我打殘了啊！不能再做包子了！我上有八十歲老母，下有三歲小兒，又有兩個不懂事的婆娘要養著。我一人被打了，全家人就要餓死了。有沒有人幫幫我？”
李青青轉身一看，胡大胖堂堂一個男人竟倒在地上來一場潑婦罵街！
李青青氣得頭頂冒煙，“胡大胖，是你挾持我婆婆在先，我夫君打你在後！我們先禮後兵，並無錯。如若你不服，咱們便去衙門請青天大老爺斷一斷！”
“我啥時候挾持你婆婆了？你婆婆是誰啊？我壓根不認識。”
胡大胖出爾反爾，跟他講道理壓根沒用，去衙門告狀是不二選擇。畢竟，以暴制暴不是好辦法，只會鬧得兩敗俱傷。
恰巧陶家人來了。
“爹，這胡大胖說他曉得娘在哪裏，但要咱們把包子鋪關了，娘才會回來。”
“包子鋪搭進去那麽多錢，一旦關掉，所有花出去的銀子就是打水漂了。”陶金意識到李梅花之所以失蹤，純屬巧合，換做是任何一個陶家人在傻瓜包子鋪，這些黑心商人看見了都會把那人擄走，以此要挾傻瓜包子鋪倒閉！他也曾想過做包子搶了別人的生意，可能會有些人暗中使下作手段陷害傻瓜包子鋪，沒想到，傻瓜包子鋪開張不足半個月，便有人眼紅！做包子，憑本事掙錢，絕不能輕易屈服！
胡大胖從地上爬起來，奈何人太胖，滿身肥肉似胖豬一樣，費了老大勁才爬起來。“原來你們是一夥人，怎麽著，仗著人多示眾想欺負我胡大胖？”
陶金鎮定地回道：“誰也沒想欺負你，你把我婆娘交出來，咱們就井水不犯河水，各走各的道。”
胡大胖對此嗤之以鼻，“你婆娘自己不看好，來找我要做什麽？我胡大胖又不做皮肉生意，找我要女人，門都沒有！”
“既然你說我婆娘不在，那麻煩讓我去鋪子裏找一圈，真要是沒人，絕不再打擾。”
“憑什麽讓你們進去找？萬一被你們竊取了做包子的配方，豈不是要絕了我胡大胖的財路？想進去找人，沒門！”
陶鱔聽不過耳，放兩句狠話，道：“好你個胡大胖，仗著滿身肥肉耍什麽橫？信不信打死你？”
胡大胖回道：“人命關天，你要是弄死我了，你們家就等著家破人亡吧！”
胡大胖破罐破摔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，如果陶家人也像他一樣涎皮賴臉的扯皮，跟潑皮無賴又有什麽區別？
陶金問：“胡大胖，那你想怎麽樣？”
“我開出三個條件，你們若是答應，你婆娘自會回去，否則，咱們便對簿公堂！也不怕你們嫉妒，我小舅子在縣衙當捕快，事情鬧大，你們會傷得很慘。”
《增廣賢文》裏有一句話叫：自古衙門八字開，有理無錢莫進來。大多數衙門，官商勾結，上頭那些昏官不分青紅皂白只認錢！像陶家這些良民去了衙門，能得什麽好果子吃？
李青青氣憤地質問道：“胡大胖，你一個男人，一刻前只說一個條件，這會兒倒變成三個條件了。合著你上嘴皮和下嘴皮一開一合，就跟放屁似的？真是易反易覆小人心！”
“好你個賊女人，竟敢罵我是小人？我就要坐地起價，開三個條件！你們若是不答應，那就滾遠點，等著給賊婆娘收屍！”
胡大胖不以言而無信為恥，反倒一副吃定陶家人的模樣，實在是讓人看了咬牙切齒。
陶金沈著應對，問：“哪三個條件？”
“一，把傻瓜包子鋪關了，以後再也不許開了；二，你們這一大家子人，所有人都得從我的胯下鉆過去；至於最後一條，當然是把最漂亮的這個小娘子留下伺候本大爺！”
關掉傻瓜包子鋪已是過分要求，還要陶家人挨個從他胯下爬過去，陶家人憑什麽受胯下之辱？最後那一條，直接讓李青青氣的火冒三丈，“我伺候你大爺！”
“敢欺負我娘子，找死！”
陶鯉似是關公附體，因激動整個人臉色發紅，他腳勁極大，擡腿間地上黃土揚起，只聽見胡大胖一聲接一聲的哎喲聲和拳拳打到肉的響聲！
還沒一會兒工夫，胡大胖那雜碎已趴在地上口吐鮮血！
萬萬沒想到，陶鯉從未習武卻能護李青青周全！
早先被胡大胖踢開的兩個婆娘爬上前來扶著胡大胖。她們不僅大驚小怪，胡咧咧地罵人，還請熟人去找在衙門當捕快的親人。
陶鯉把胡大胖打的鼻青臉腫似豬八戒，看她們繪聲繪色請熟人帶信，很可能她們真跟縣衙捕快有關系。
李青青心知不好，惹上事了。
但此次是對方欺負到她頭上來，為了傻瓜包子鋪，為了李梅花，她決不退縮！
“你們才認識一個區區捕快而已，那你們知道我的靠山是誰？”就許胡大胖吹牛，李青青也要吹牛！甭管是真是假，氣勢上不能輸，叫對方忌憚三分才是！
其中一婆娘罵道：“你有個狗屁的靠山！”
“你放肆！竟敢不把知府大人放在眼裏，信不信我告訴知府大人，讓他派人痛打你五十大板？”
那婆娘縮縮頭，不敢再說話。
“知府大人？既然你有那麽大的靠山，你包子鋪開業咋不見知府大人來捧場？再說了，知府大人學富五車，最討厭你們這些沒文化的刁民！”
胡大胖攢著一口氣，一下子把這些話說完後，捂著臉疼得呲牙咧嘴。
不成想，胡大胖吹牛竟也有點切實際！他真有個小舅子在縣衙當捕快！
229天降橫禍（一）
萬萬沒想到，天有不測風雲，人有旦夕禍福，天降橫禍在李青青和陶鯉身上了。
兩人被縣衙捕快給抓了，被關在同一間牢房裏。
監牢，她總覺得是作奸犯科十惡不赦的犯人才會進去的地方，像她和陶鯉踏踏實實過日子，靠一雙手勤勞致富，從不投機取巧，又不做偷雞摸狗的事，豈會有陷入牢獄之災的一天？
縣衙的牢房就像一個個特大型鐵制鳥籠組成的，暗無天地，雖然屋頂較高，但黑漆漆的顯得特別壓抑，叫人喘不過氣來。監獄不見天日，兩人還能忍受，可這間牢房內就一堆幹草，上面丟著一床黑乎乎的被褥，不知多少身體和靈魂都骯臟的人蓋過這床被褥，反正兩人寧願穿衣坐著打盹也不願躺下。另外還有巴掌大的老鼠、叫不出名字的各種蟲、密密麻麻的螞蟻等，跟兩人同享這間監牢。
本以為能吃飽穿暖兩人接下來靠包子鋪致富，能早日擺脫苦海，可是，老天爺給他們開了這麽大的玩笑！
進了監牢，那是一輩子都抹不去的汙點！日後，兩人有了孩子，萬一有口無遮攔的大人逗孩子說“你父母曾到牢房一游”，孩子好奇，他倆該如何解釋？
一夜沒睡的李青青和陶鯉，頭發散亂，臉上臟兮兮的，雙眼無神，都憔悴了不少。
李青青看著由一根根鐵棍制成的牢房，插翅難逃。她嘆道：“夫君，你說咱們怎麽淪落到了跟罪大惡極的犯人一起呆在牢房裏的地步？”
陶鯉搖頭，回道：“娘子，我也不知道。”
李青青分析給他聽，“夫君，你不該打胡大胖。胡大胖的小舅子是縣衙捕快。你想啊，你把人姐夫給打了，人家能不記恨咱們嗎？我就是擔心娘還不知身在何處，咱們又身陷囹圄，家裏人怕是要急死了。還有，官大一級壓死人，縣衙捕快跟縣太爺熟悉，定聽他的而不聽我們的話。接下來，咱們怕是有得受。”
“娘子，胡大胖很壞，我打他沒錯。”
“夫君，咱們都是大人，有什麽事情解不開的不能靠拳頭解決。這不，咱們也給搭進來了？”
陶鯉滿以為李青青會表揚他做得好，畢竟他把胡大胖給狠狠地教訓了一頓。他手都打疼了，挺委屈的，“娘子，你不讓我打胡大胖？”
一回想到胡大胖仗勢欺人的神情，她就氣不打一處來，義憤填膺地回道：“夫君，胡大胖欺人太甚，想要咱們關掉包子鋪，還想讓咱家人從他胯下爬過去，甚至還提出要我當他的小妾，你打他，我當然讚成！就他那種混蛋，死不足惜！”
“娘子，你說我打得好，又說我不該打胡大胖，我不明白。”
陶鯉委實是被李青青給說得暈頭轉向，他已搞不明白打胡大胖是對是錯，總之，再給他一次機會，他還是會把胡大胖打的滿地找牙！他的女人——李青青，絕不容許任何人覬覦，更不可能給別的男人機會玷汙她！他要守護好自己的女人，絕不叫她吃虧！
“夫君，有句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。你看咱們買包子的時候，胡大胖對咱們嬉皮笑臉的，還同意我少給兩文錢呢！啊呸，我咋從他那種渾球手裏買包子？他掙了咱們的錢啊！我真是悔不當初，當時就該把他的包子鋪給砸了！咱們賣不成包子，他也別想掙錢！”
李青青悔之不及，又接上說道：“夫君，咱們還是太善良了。如果有胡大胖一半心狠，既知道沒法脫身，索性把事情鬧大。胡大胖不是好東西，他那兩個婆娘也不是什麽好東西，索性該把她倆也一並揍了！等她們滿嘴吐血的時候，哪還有空差人送信給衙門裏的熟人？哎，當時就該這麽辦！”
“娘子，男人不能打女人。”一直以來，陶鯉都遵守這個原則，哪怕原先村裏有些婦人說很多過火的話，他也沒動手過。若是換作其他暴躁男人，只怕早就不分男女一頓揍了。
“夫君，你守這個規矩很好，但是有些黑心不分男女，都能打。”李青青也不是想教壞陶鯉，實在是人心覆雜，不得不防。
“下一回，娘子你讓我打誰我就打誰！”
下一回？李青青可不想再經歷這麽驚心動魄的事情了，她陷入了沈默。
過了一會兒，陶鯉問：“娘子，現在是什麽時辰？”
從進入牢房至今，僅僅吃過一頓飯而已，她和陶鯉背靠背打盹，估摸著可能天亮了，但她也沒有十成把握猜中到底是什麽時辰。“這裏從早到晚都點著火盆，又不見光，也聽不到雞鳴狗叫，鬼都猜不出來是什麽時辰。
“娘子，我沒做包子，你沒去書院煮飯，咋辦？”
李青青差點把去正修書院煮飯給忘了！她和陶鯉被鎖在囚房內，根本就是束手無策。
“夫君，我有點想哭。”
陶鯉將她摟在懷中，輕撫她的黑發，“娘子，別怕，有我在。”
“夫君，我倒沒怕什麽。世上有王法，咱們一定能安然無恙地走出監牢。只是咱們的包子鋪暫時不能賣包子，要是有些食客去買，豈不是叫他們吃閉門羹？眼下，咱們還不知道幾時才能出去，要是耗上十天半個月，只怕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食客們又散光了。還有啊，正修書院待我不薄，從去年七月半後開始當廚娘至今，我沒無故離開過一天，咱們被捕事發突然，壓根沒想到叫爹送信給鄭管事，讓他趕緊找個廚娘給書院的學生和夫子們做飯！都說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，我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走了惹惱鄭管事啊。”
陶鯉非常焦慮，又想不出好辦法，只得求教道：“娘子，那咋辦？”
“要是咱們像孫悟空一樣，能縮小變成一個蒼蠅或蚊子就好了。”
“娘子，人可以變小嗎？”
“孫悟空很厲害，他可以。聽說有些人學過縮骨功，也能縮小。但咱們骨頭都硬了，哪有那麽容易。”
陶鯉總算懂了進來容易出去難，“娘子，咱們什麽時候才能出去？我不喜歡這裏。”
沒人會喜歡呆在監牢裏，李青青非常討厭跟老鼠作伴的日子，可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正大光明走出這無邊的黑暗。
230天降橫禍（二）
鐵門被打開撞擊到什麽地方，發出刺耳的響聲。衙役們走動著，腰間的鑰匙撞得叮當響，似乎在提醒整個牢房裏的犯人們：有事要發生了。
“醒了醒了，吃飯了！”
聽到衙役一次次重覆這句話，對處於等待中的李青青和陶鯉來說，簡直是一種折磨。
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，得按住肚子才能不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。陶鯉更是聞到飯菜的香味直流口水，兩人實在是太餓了。
終於，一個衙役捧著飯菜，另一個衙役打開了門。
待飯菜放下，旺盛的食欲瞬間消失了。兩個黃色饅頭，一碗飄著幾片菜葉沒有半點油腥的菜湯，兩個小碗裏皆盛著小半碗飯，飯粒顏色並不白，一眼就看出是陳年稻谷煮出的飯。陳年稻谷煮飯並不難吃，可碗裏六粒黑色老鼠屎壞了兩碗飯！
沒有合適的下飯菜，飯又夾有老鼠屎，饅頭硬梆梆的，不知放了多久。這哪是人吃的東西？
李青青憤慨地吼道：“你們就給我們吃這樣的東西？豬食都不如！”
一衙役不屑一顧，諷刺道：“你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，還窮講究什麽？你要是想吃好的，就該懂點事孝敬咱們這些累死累活的兄弟們。否則，就乖點兒。你若是惹惱了我們，下一頓豬食都沒得吃！”
孝敬二字，指明了是要花銀子打點。
李青青和陶鯉進監牢，本就屬於無妄之災，若是再多花銀子，豈不是助長這些人剝削犯人和犯人家屬的風氣？
李青青滿腔憤怒化為一句話：“你們這些蛀蟲！”
“哼，沒錢的窮鬼，咋呼什麽？”
“別說了，咱們走。”
兩衙役走出監牢，並鎖上了門。
陶鯉死死地盯著他們手中的鑰匙，一衙役察覺，罵道：“看什麽看？大爺我這有鑰匙，你求我我也不給你開門。”
陶鯉不知怎麽回答好，只得看向李青青。
李青青代替陶鯉回道：“你們這些狗仗人勢的蛀蟲，誰會求你們？”
“你還是省點力氣吧，晚點有你好受的。”
兩衙役壓根不把李青青和陶鯉放在眼裏，立馬便開始談怡紅院哪個姑娘身嬌體柔。
雖罵了兩個衙役，但李青青一點也不覺得解氣，跟那些人說話就是對牛彈琴。她有骨氣，卻硬氣不起來，就該多帶點銀子在身上，甩兩錠銀子在他們臉上，把他們臉砸腫了才好！
清湯寡水的菜湯，面粉不好又不是新蒸的饅頭，兩碗夾雜著老鼠屎的飯，真叫人難以下咽。
“娘子，吃飯吧。”
“夫君，這麽差的夥食，叫我咋吃啊？單說這飯，老鼠屎都有六粒！老鼠吃過這些米啊，我可吃不下。”
“可是不吃的話，就沒得吃了。”
陶鯉說了大實話，她無法反駁。
“夫君，咱們怎麽這麽慘？”
“娘子，我也不知道。”
兩人望著放在地上的一碗菜湯和兩碗飯上堆著兩個饅頭，沒有半點食欲。
旁邊牢房一年邁的老人自在地咀嚼著飯，還評價道：“今兒個飯有點硬，老鼠屎也沒煮軟，不大好吃。”
飯硬還能說得過去，老鼠屎沒煮軟？老人怎知老鼠屎軟不軟？莫非老人連老鼠屎都吃？
牢房都是相連的，中間就隔著一道鐵制攔網，若是熟識的人，擊個掌甚至擁抱都能輕松辦到。
李青青起身，看著那兩鬢皆白的老人吃得津津有味，便問：“老伯，您高壽啊？”
“六十多歲了。”
“您都這麽大年紀了，也不吃點好的？您咋進了牢房？”
“我啊，本本分分的一平民，只得了兩塊好地，不想被霸王瞧上，非要強占我的良田。那我可不同意，全家的口糧就指著那兩塊好田。結果呢？他就把我給弄到牢房裏來了。”
原來這老人也是飛來橫禍才坐牢的。
李青青細想，如今這社會，窮人哪有說話的權利？富人指鹿為馬，翻雲覆雨，禍害百姓，那不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嗎？
那老人嚼完嘴裏一口飯，又道：“姑娘啊，你跟你男人別嫌這飯不好吃，好歹能填飽肚子。看你們是齊整人，進來只怕也有冤情。你們啊，可得將就著吃，不然沒有力氣跟上面的人抗衡，一上公堂就暈了，那被人強按著簽字畫押後想翻供就難了。”
那不就是變相屈打成招嗎？
李青青讚成老人的說法，“老伯，您真是明白人。敢問老伯貴姓？”
“姓洪。”
“洪老伯，您可要保重身體，總有走出去的時候。”
“我一大把年紀了，在這裏混吃混喝過日子，也省得兒女多負擔我一個人的夥食。倒是你們，看著忒年輕了，可不能困在這裏，那一輩子就毀了。”
“洪老伯說的是，您趁熱吃飯，咱們晚點再聊。”
李青青和陶鯉重新看待這比豬食還差的夥食，正如洪老伯所言，不吃哪有力氣跟惡勢力抗衡？民以食為天，吃是大破天的事。
“夫君，咱們吃掉這些東西。”
“好，娘子，咱們一起吃。”
李青青細心地挑出兩碗飯中所有的老鼠屎，沒筷子，也不想用那些幹草，一手掐一點饅頭蘸一點點菜湯，另一手抓飯吃。
如此狼狽的吃相，還好沒有熟人看見，李青青鼻子發酸，她和陶鯉正奔在發家致富的路上，再過一年就有好日子過，怎地會翻這麽個大跟頭？雖然悲痛，卻不能自暴自棄。
拜胡大胖所賜，她和陶鯉有牢獄之災，兩人必須擰成一股繩，想盡辦法走出去！出去後再整垮胡大胖！叫胡大胖知道什麽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！
考慮完短期計劃，她鬥志昂揚，將剩下的半碗飯推到陶鯉面前，“夫君，你是男人，飯量大，多吃點。還有半個饅頭，你也吃了。”
“娘子，你才吃了那麽一點點，會餓的。”
“我飯量小，哪有那麽容易餓？我讓你吃你就吃，說不定有你出力打人的時候！吃飽裏才有力氣打人！”
“好，娘子，我吃。”
陶鯉囫圇吞棗地吃這些粗糙的食物。
“夫君，等咱們出去後，我一定給你做一桌好吃的，雞鴨魚肉樣樣齊全。”
“好啊，娘子，那咱們什麽時候出去？”
231刑具（一）
何時才能出去？
陶鯉一遍遍地詢問，李青青卻只能沈默以對。
監牢非賞景之地，進來容易出去比登天還難。不花大價錢上下打點，誰知得等到什麽時候？
她不是沒有辦法，只要發念去百寶園裏采摘人參、靈芝等珍稀藥材，每個獄卒都送一些，何愁他們不好好伺候她和陶鯉？但獄卒們就像吸血的螞蝗，她暗送禮便是助長他們貪汙的風氣！那可不行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她小腹癟癟的，提醒她該再次進食了，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獄卒送飯來吃。
“夫君，你餓了嗎？”
陶鯉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，他點點頭。
李青青站起來，搖晃著鐵桿，東張西望自言自語道：“怎麽還不見送飯來？”
旁邊監牢的洪老伯聽見，回話道：“姑娘，在這裏一天吃兩頓。下一頓飯啊，還得多等兩個時辰。”
“還要再等兩個時辰？洪老伯，那獄卒們送飯都是什麽時辰？”
“巳時一頓，酉時一頓。”
巳時不早不晚，這一頓飯算早飯還是午飯？酉時倒是吃晚飯的時候，可還要等那麽久，人都要餓的兩眼發昏了！
李青青憤怒地說道：“我們一直是一天吃三頓飯，一頓不吃餓得慌！在這裏只有兩頓飯吃，飯菜還那麽差，這真不是人過的日子！”
洪老伯回道：“那又有什麽辦法呢？淪落到這個地步，只能聽天由命了。”
“聽天由命？不，我絕不認命！洪老伯，你也不要認命，咱們都是遵守律法按時交賦稅的平民，壓根沒做任何壞事，不該承受這些本不屬於我們的痛苦！”
“當初啊，我也這麽想著，我咆哮，我罵天罵地，可又能怎麽樣？這社會可怕著呢，有權有勢又有錢的人就是咱祖宗，不得不服啊。”
洪老伯在這裏呆得太久，不僅腸胃習慣一日兩頓冷饅頭、帶老鼠屎的飯等，而且也徹底向設計陷害他送他進監獄的那個壞人屈服了。沒有了反抗之心，在監獄裏度日如年，簡直是生不如死。那是洪老伯的選擇，李青青和陶鯉絕不會向胡大胖低頭！兩人一定很快便會離開這裏。
忽聽腳步聲和鑰匙撞擊聲，李青青精神抖擻，等著獄卒來便要求加一頓飯。
不料，兩獄卒竟把她和陶鯉給帶走了。
兩獄卒連拉帶拽，將她和陶鯉套了枷鎖，推推搡搡的。
枷鎖套住李青青的脖頸，雙手也被枷鎖牢牢固定住，她一邊掙紮想甩脫這可惡的枷鎖，一邊罵道：“你們這是幹什麽？帶我們去哪裏？”
“你們知法犯法，當然是帶你們去審問。”
這就審問？李青青毫無準備！“我不去！我還沒準備好！”
“你不去？你當衙門是你家開的？你說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？門都沒有！”
“快走！”
兩獄卒猶如黑白無常似的，將陶鯉和李青青拉扯著往前走。
四人走在中間過道裏，兩側都是鐵制牢房，那些犯人有的閉目養神，也有很多人靠近鐵門，搖晃著鐵門，罵罵咧咧地。
“你們都給老子老實點！”
“再胡咧咧地罵人，小心老子抽死你們！”
兩衙役露出兇惡的嘴臉，那些犯人大部分都老實了，不敢再做聲。
陶鯉很惶恐，“娘子，咱們去哪裏？”
李青青也很怕被惡人用刑，但她不想露怯，便道：“夫君，他們要帶我們去見縣太爺，你別怕，自有縣太爺為我們做主。”
“好，娘子，我不怕。”
李青青滿以為是上公堂，結果兩獄卒把她和陶鯉帶到了一間擺滿各種刑具的暗室！狗頭鍘、半人高的缸裝滿了水、銀晃晃的彎鉤、燒得火紅的炭盆上放著幾塊烙鐵等。其中有一樣最吸引她的目光，用木頭做成驢的形狀，木驢背上豎著一根大拇指粗的尖木樁。聽聞有些奸夫淫婦被人抓住，女犯就要被按住坐木驢，尖木樁就直直地刺進了下身，隨著木驢的走動，那根尖木樁也一伸一縮，直弄得女犯下身鮮血淋漓，痛得撕心裂肺，直至死亡。
沒想到，縣衙裏竟有這麽多讓人聞風喪膽的刑具！
陶鯉雖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麽用處，但此地黑漆漆的，還有一股難以名狀的血腥味，實在是叫人惡心又害怕。“娘子，這是什麽地方？”
“夫君，這是地獄。”
“娘子，聽娘說地獄是惡鬼住的地方，我們死了嗎？”
當然還沒死！但要是被這些酷刑折磨一遍，兩人不死也得殘了。
李青青本能地後退，不敢往裏走，她瞪大雙眼，狠狠地問：“你們想做什麽？對我們濫用私刑？那是犯法的！”
“私刑？這裏可是縣衙大牢，哪裏來的私刑？”
“你們若是乖乖招供，便不用被刑具折磨。可若是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，那就讓你們親身體驗一下什麽叫生不如死。”
兩獄卒恐嚇李青青和陶鯉，那麽多刑具擺滿了這間暗室，叫兩人不得不害怕。
李青青蹲下，以枷鎖卡在鐵門旁，硬是不肯往裏走。她叮囑陶鯉也學她，一定不能進去。
一獄卒譏笑道：“你們真是無知小民！你們以為就這麽賴著不走，你們就能安然無恙？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吧！這裏有幾十種刑具可以讓你們乖乖招供，識相點就趕緊認下罪狀，簽字畫押聽候發落！”
李青青憎惡地瞪著兩獄卒，啐了一口痰在一獄卒腳上，“你們這些卑鄙無恥的小人！根本就是跟胡大胖的小舅子勾結，想屈打成招，嚴刑逼供！胡大胖弄走了我婆婆，又把我和我夫君都弄進了監獄，有罪的人是胡大胖！而不是我們！”
“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刁民！”
“你才是刁民！你們全家都是刁民！”
“好啊，你這臭婆娘，長得有幾分姿色，嘴巴卻如此刁鉆！既然你這麽喜歡說話，本大爺先叫你乖乖閉嘴！”
閉嘴？難道這兩個獄卒要割掉李青青的舌頭？恐懼變成滿腔怒火，她聲嘶力竭地吼道：“你們這群蛀蟲！吸血螞蝗！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？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這兩個混球，不僅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，還要你們家破人亡才行！”
一獄卒從一大缸裏舀了一木盆水。
李青青諷道：“這麽點水，洗臉都不夠！”
“接下來有你哭的時候。”
232刑具（二）
李青青委實是不知道獄卒們木盆裏裝水做什麽，他們不是善茬，放狠話對他們無濟於事，絕對無法喚醒他們的良知。
這兩個獄卒裏會不會有胡大胖的小舅子？就算身為捕快，辦案還得避嫌呢！如果能抓住這個把柄再加以利用，定有一線生機！
李青青趁著他們忙活的時候，吼道：“胡大胖的小舅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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